李华芳 ( 微博 @RU李华芳 )
电影《宾虚》开头有一段话,大意是Ben-Hur对Messala说:你可以毁灭人民,但无法对抗新思想。Messala回应说:用另一种思想对抗之(Fight with another idea)。但这思想斗争最终落到实处,往往还是靠囚禁或消灭肉体,使得异议者无法发出声音而取得胜利。当然,还有一种办法是等持有一种特定思想的人都死了,且后继无人,那么这种思想往往也就传不下去了。
“等死”策略是非常残酷的,但却又是最为常见的。甚至你都不是有意识的,不知不觉间,就等到老一辈过去了。是的,不知不觉之间,芝加哥学派的老一辈正在故去。
我最近写了不少小文章来纪念芝加哥学派的那些稀缺的大师们。其中有几位特别值得提及,例如贝克尔(1930-2014)84岁 http://t.cn/8sg7Pkz 科斯(1910-2013)103岁 http://t.cn/RPbdhmA 弗里德曼(1912-2006)94岁 http://t.cn/RPqZQqG艾伦·德雷克特(1901-2004)103岁 http://t.cn/RP4Ri3o 。
德雷克特是张五常笔下的神人,没什么论文发表,但大部分芝加哥学派的人都感激他的贡献,例如斯蒂格勒,例如弗里德曼,例如贝克尔,例如科斯,当然也可以加上波斯纳。
德雷克特也被认为是法与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法与经济学的一个重要思想其实就是看法律执行的成本和收益,将经济学分析引入到传统法学领域,由此开创出一片新天地。很显然,这个和科斯以及波斯纳的后续工作密不可分,芝加哥大学的《法与经济学杂志》也是这个领域的顶尖期刊。
顺便说弗里德曼是德雷克特的妹夫。这是个多么小的圈子啊。
弗里德曼作为自由主义的旗手,其思想的影响力一直都在。这可能和弗里德曼的媒体传播度足够广有关系,两夫妻携手上电视讲《自由选择》,那种影响力自然不是一般人够得上的。其大致的逻辑是:自由主义是目标,自由主义是手段,自由主义的目标只能通过自由的手段来实现。我为此写过一个小文章,叫做《弗里德曼的三斧头》。
科斯倒没有自己去媒体露脸,但在中国的影响可能远胜于美国。尽管对科斯定理的讨论在美国也激发了威廉姆森这样的后续者并也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但中国才是科斯的热土。真实世界的经济学分析经张五常和周其仁的发扬光大,的的确确是影响了一代学人。当然也有一些鹦鹉学舌之徒说一些味同嚼蜡的话,让人生气。
2011年到芝城访科斯,百岁高龄的科斯教授还兴冲冲陪我们吃中饭,尽管说话已经非常缓慢,但思路还是非常犀利,直言中国缺少思想市场会有大问题。我们现场录影,这段讲话后来作为2012《财经》年会的一个发言(参见http://www.caijing.com.cn/2011-12-15/111524268.html ),引发了至今持续的关于中国思想市场的讨论。
科斯的这个讲话也作为序言,收在了黄亚生老师和我一起编的一个集子里。这个集子的名字叫《真实的中国》,也暗合了科斯珍视的“真实世界的经济学”的含义(我之前也翻译过科斯的一个短文,叫《为什么经济学将变革》,发表在《新政治经济学评论》上)。而这篇关于中国思想市场的演讲,恐怕也是科斯最后的作品了。我们怀着感恩的心态阅读他的文章,也觉得荣幸能将自己的浅薄文字与科斯的文章放在一起。
关于科斯的思想,国内阐释的已经很多。说起科斯对我的影响,是大学时代周其仁老师课堂上介绍,被吸引,反复读,进而追着其思想进路一直走。如今研究非经济组织的行为和影响,也恰是科斯在《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中的提问一直在心头盘旋之故。我在《芝城访科斯》一文里概述了科斯的研究。
科斯的最后一本作品,是与王宁老师合作的How China Became Capitalist。
关于这本书,我写过一个书评《中式资本主义》且对王宁老师有一个访谈《中式资本主义往何处去?》。其中“中式资本主义”一词也被广泛引用,算是我对此的一点小贡献吧。科斯教授的离去,对中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因他对中国有一丝真诚的好奇”,他的经济学,他的思想,他的热情,才会如此多的关照中国。
说起媒体传播度,弗里德曼是靠亲自上阵,而科斯主要依靠中国的慕名者。当然,就媒体传播而言,也不能不提到贝克尔,这可是快写了一辈子专栏(和后来的博客)的作家啊。参见我写的纪念短文《贝克尔已逝,理性人永生》。贝克尔的这种作风也影响了其弟子Steven Levitt,对黑帮的精彩研究现在已经是犯罪经济学的经典之作了。与此同时,贝克尔那种“人类行为的经济学分析”的劲头也被另一个弟子John List继承了,这些年List都在孜孜不倦追求解释人类的非市场行为,例如说捐赠。
这么一看的话,法与经济学,自由主义,真实世界的经济学,以及人类行为的经济分析,统统都后继有人(可能科斯这一路的稍微弱一些,当然在美国做法与经济学及产业组织的,也许不一定认为自己的思想和科斯有关,但科斯总归是绕不过去的)。
芝加哥学派的老一辈故去,固然会留下传说,但新的传奇也在不断续写。这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至少“等死”策略在芝加哥学派这里还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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